27 Sept 2017

笑著陪爸爸走最後一段路

爸爸跟我們都是非常有福報的人,尤其是妹妹跟我有這樣的爸爸。

爸爸向來是個客氣的人,總是不願意麻煩別人。當爸爸自知時日無多,拖著疼痛的身軀,自己去連絡葬儀社,安排自己的後事,清楚的吩咐我們孩子,要通知誰,有哪些事情要安排處理。爸爸囑咐我的時候,我就是靜靜的聽著,確認爸爸要我們執行的細項。在我回家的路上,總是一邊開車一邊哭,深深的感受到被愛,跟非常的幸運,有這樣的福份可以有這樣的爸爸。也為爸爸慶幸,他能清楚的安排自己的身後事,這是非常大的幸福。

在過去的幾個禮拜中,我跟爸爸說:「爸爸,當我出生的時候,你笑著歡迎我來到這世界。這四十幾年,我沒能為你做太多事情,最後的這一段路,我想笑著跟你說再見。」我知道爸爸是個愛熱鬧的人,對於子女,也有千般的不捨。如果我哭了,爸爸會捨不得走,我也會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祝福他。最後一段路,我要笑著,開心的祝福他,讓他安心的走。他看見我笑了,他就知道我會好好的,家裡大小也都會因此好好的,他就可以安心前往下一站。我跟媽媽妹妹說,也跟幾位親戚開始說我的想法。

終於來到這一天,昨夜,我靜靜的在爸爸的床前看著爸爸辛苦的呼吸著。我總是保持著微笑,抱抱爸爸,親親爸爸的光頭。安撫爸爸,讓他繼續沉沉的睡去。

夜深了,突然之間,我聽到了很妙的水滴聲,在空間中迴盪著。我尋找著水滴聲的來處,發現竟然來自爸爸的體內。我彷彿身處日本禪園中,在水滴聲,伴隨著爸爸的呼吸聲。水滴聲,好輕妙,我心中充滿對父親的幽默的感激。在這樣的狀況中,他還可以不忘記要幫我保持心情愉悅。

終於我體力不支,睡著了。然後猛地,我彷彿被喚醒。水滴聲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父親的呼吸變得更辛苦,奮力的要吸進下一口空氣。我趕緊通知醫院,要準備緊急回家了。我跟爸爸說,這是我們夏家精神發揮的時刻到了。爸爸跟我都一樣,在外面喝得再多,都可以保持清醒回家,直到進門之後,才會放鬆,然後直接醉倒。我跟爸爸說,「加油!加油!我們撐住,快可以回家了!」但是爸爸還是在醫院吐出了最後一口氣,只是心臟仍舊頑強的還在跳著。當醫院送爸爸回家時,在樓下要把爸爸從躺姿改成坐姿,爸爸的脖子仍舊是堅持的沒有垂下,維持著好好的坐姿回到家。

法鼓山的師兄師姐不斷的輪流來助念,爸爸收入門的徒弟也陪著爸爸一路念佛。我開心的念佛,觀想著阿彌陀佛的臨在,接引父親。我也一直保持著笑容,保持著好心情。

直到所有儀式結束,大體要送往殯儀館冰存,看著父親的遺體放進冰櫃了,我的眼淚才決堤。所有的思念跟不捨,在那一瞬間,才全部都釋放出來。我完成了對父親的承諾,笑著送他,走最後的一段路。

是的,還有告別式。

我還是會繼續保持我心裡的喜悅,讓來參加告別式的親友,也盡可能開開心心的跟爸爸道別。

我很好,大家不要擔心。